猎文网 > 科幻小说 > 仰望 > 第17章 仰望

听到时绿的回答,许宿野瞳孔收缩,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。

    他漆黑的眼沉静地盯着时绿,甚至不敢问出一句确认的话。

    “明天就去领证。”时绿挑起眉,凑近他耳边轻声说。语气漫不经心,像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。

    说完,她看到许宿野的眼睛一点点亮起,好似突然被天大的惊喜砸中。

    三楼的灯光偏暗和暖,愈发衬得许宿野眉眼温和,白净斯文,是很无害又英俊的长相。白皙的耳垂因为她的气息,而泛起一层薄红。

    就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午后,阳光很暖,时绿把他拉到教室窗帘后面,在他耳边低语。

    然后那个寡言优秀的少年红着脸低下头,一手放在她颈后,轻轻吻上她额头,动作比夏天的风更温柔。

    许宿野不愿意去想,时绿为什么突然答应跟他结婚。

    他只想赶紧把这件事定下来,免得她后悔。

    许宿野紧紧抱着她,气息因为过快的心跳而变得纷乱,“好,明早八点就去。”

    时绿被箍得有些呼吸不畅,挣了两下,没挣脱他手臂的禁锢。

    “先放开我。”

    许宿野小心翼翼地松手,却依然离她很近,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,这样才能让他有安全感。

    他微低着头,眼睫垂下,无比专注地望着时绿,眼神黑而深,也很温驯。

    因为刚才的拥抱,他向来一丝不苟的黑色衬衫难得出现褶皱。

    心口的位置,被烟头烫了一下,留下一块显眼的灰色烟痕,怎么看都跟平时的他很不一样。

    “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。”说完,时绿就下楼离开了。

    许宿野本想跟上,想到她最后那句话,最后还是止住了脚步。

    江承等人看向重新恢复漠然的许宿野,热情地上去打招呼,之后各自散开。

    有几个公子哥趁这个机会找上他,谈起合作的事情。

    时绿没想跟江承解释,反倒是江承主动找她说起这件事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跟许总认识的?”

    “偶然。”时绿不想说太多。

    “你家遇到困难,怎么不找他帮忙?”刚才那一幕,把江承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都说律晔老板行事低调,为人冷淡,还真没听说过他跟哪个女人走得近。

    刚才他居然那么失态地抱着时绿,态度甚至称得上是卑微,着实奇怪。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你有律晔科技的人脉,你家智能医疗系统的事情要解决还不是轻轻松松?”

    时绿当然不知道原因,随意应付。

    甚至在江承说出来之前,她都不知道,自家出问题的是智能医疗系统。

    之前时家做的是传统医疗行业,现在整个行业都在走下坡路,不得不寻求突破。之前听爸妈提起过,家里公司在智能医疗系统上投入了很大一部分精力和资金。

    如果这个系统不能及时上线,被其他公司抢先,对时家的打击是巨大的,怪不得爸妈这么着急。

    时绿找到家人,问为什么不让许宿野帮忙。

    徐双和时文远的表情有些尴尬,但都不愿意多说。

    时绿心下了然。

    估计是在她出国这几年,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。

    宴会结束,许宿野想送时绿回去,被她拒绝。

    他知道,她只是不想让他知道现在的住处。

    “明天你会来吗?”分别的时候,他站在车前,这么问她。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时绿说完,就升上了车窗,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回到酒店,她先去跑了个澡。出来已经将近凌晨了。

    跟以前一样,时绿失眠睡不着,需要借助酒精。

    醉后躺在床上,半梦半醒间,时绿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。

    那是在她很小的时候,小学二年级。

    她不爱说话,脾气大,学习一般,被班里另一个女生带头孤立。

    只有一个很调皮的男生跟她一起玩。

    那个男生很奇怪,喜欢虐待小动物。

    时绿看到过,他故意把猫扔到很高的地方抛下来,也见过他故意折断蜻蜓翅膀。

    看到这些场景的时候,时绿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,也不会觉得那些小动物很可怜。她那时起,就已经表现出跟普通孩子不太一样的一面了。

    她懒得动手,所以就只是在一旁,默默看着。

    后来她把这些事情写进日记里。

    还在后面写,觉得那个男生好笨,他想欺负这些小动物,把它们关进漆黑的小盒子里就是了,那才是最狠的折磨。

    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,读了这篇日记,她和那个男生都被叫了家长。

    男生的父母知道自己孩子做了这些事,立刻带他去医院检查,最后查出来那孩子是有些人格上的问题,带他去治疗了,还转了学。

    时绿却没去医院。

    她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星期,一个人。

    哥哥小时候身体不好,总生病,爸爸妈妈一边忙工作,一边要去医院照顾他。

    时绿不喜欢除了爸妈以外的亲人,所以总是她一个人在家里,只有保姆按时来给她做饭。

    回到学校之前,她问妈妈,她要去医院检查吗?

    妈妈说生病的是哥哥,过段时间再带她去医院检查。只是后来一直都没去成。

    于是时绿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,后来回到学校,别人都喊她“小怪物”,还有人往她水杯里撒粉笔末,在她本子上画蛇,说她跟蛇一样冷血,没有同情心。

    那些孩子们在主持自己以为的正义,并没发觉自己成了施暴者。

    时绿知道爸妈很忙,还要照顾哥哥,从没跟他们说过这些,小学那几年总是独来独往。

    升入初中之后,因为开始有喜欢她的小男生,再加上她学会了给别人买东西,送礼物,她的人缘才突然变得好起来。

    还有一件很小的事。

    有次她跟哥哥吵架,哥哥口无遮拦,说出了她从不知道的秘密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这么烦啊?这个家没人喜欢你,这是我家。”

    “爸妈根本就不想把你生下来,谁知道你那么厉害,吃了药都没把你打下去。”

    那时时绿还很小,并不知道“吃药”,“打下去”这些词是什么意思。时青延也不懂,只是不知道从哪个大人口中听来的,偷偷学会了。

    虽然不懂,但时绿能体会到,这句话里饱含的恶意,并且把这句话记在心里,记了很久很久,直到长大后终于明白。

    时绿被梦魇缠住,睡得并不好,还不如不睡。

    第二天,许宿野拿着所有材料,早早地等在民政局门口。

    他其实知道,时绿大概率是在耍他,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心生期待。

    从早上八点,等到民政局中午下班。

    时绿没有来。

    他长相出众,又等在民政局门口,有不少人都好奇地往这边看,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。

    许宿野走到路口已经开始凋零的悬铃木下,犹豫着拨通了时绿的电话。

    意料之外的,那边居然接通了。

    他以为她不会接。

    “时绿,你来了吗?”他久未开口,声音有些嘶哑。

    明明知道答案,却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。

    接电话的时候,时绿正在对着镜子涂口红,她眨眨眼,盖上口红盖子,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懒洋洋的“嗯”。

    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含义的语气词,不代表肯定的答案。

    “我没看到你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我没去。”

    许宿野瞬间握紧手机,指尖泛起青白,胸腔剧烈起伏。犹豫再三,最后还是没有勇气问她会不会来。

    不管她来不来,他都会在这里一直等着。

    她以前从没说过要跟他结婚,这是第一次。

    所以,就算是耍他的,他也愿意等下去。

    又从下午两点,等到民政局快要下班。

    许宿野一整天滴水未沾,唇有些干,眼神沉寂漆黑。

    有人从他身边经过,跟身边人悄悄八卦,“这个人一大早就在民政局门口等着了,到现在都没等到人。”

    “他这是等人结婚,还是等人来离婚啊?”

    “还用说吗?肯定是等人来离婚啊。他长这么帅,要是特意来结婚的,哪个女的舍得让他等一天?”

    “有道理,估计是感情破裂想离婚吧,但是老婆不舍得离。”

    许宿野一手撑着树干,微低下头,闭上眼,姿态颓废,笑容苦涩。

    重新睁开眼的时候,一双高跟鞋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。

    红色的细高跟,脚腕纤细,系带缠绕着白瘦的脚踝,极具脆弱美感。很眼熟。

    许宿野茫然地抬起头,就对上了时绿玩味的笑容。

    她今天穿的白衬衫,肌肤雪白,明眸皓齿,手里拿着个档案袋。

    许宿野顿时愣住,一瞬不瞬地盯着她,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。

    “再愣一会儿,民政局就下班了。”

    时绿的话,瞬间把许宿野从怔愣中拉回神。

    他握住她的手腕,不管是不是幻觉,都想拉着她进一次民政局。

    时绿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,任由他拉着。

    准备拍照的时候,许宿野嘴唇有些干,就拿纸杯接了杯水。

    还不等他喝一口,时绿直接把他抵在墙上,拉下他的脖子,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上去。

    她没亲很久,舌尖在他唇上大致扫了一下,就迅速退开。

    许宿野却心跳怦然,像是在心里烧了一团火,很久都难以平静。

    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笑着起哄。

    从民政局出来,许宿野反反复复地看手里的结婚证,有种身处梦中的不真实感。

    说实话,他现在完全没觉得兴奋,只觉得紧张担忧。

    因为这份惊喜来得太突然,他不敢相信是真的,生怕什么时候这场梦忽然结束,醒来会痛苦万分。

    跟他完全相反,时绿整个人都处于很放松的状态。

    回去的车上,她把结婚证丢给许宿野,自己靠着车窗闭目养神。

    许宿野打开两本结婚证,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的合照,渐渐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照片里,时绿勾起红唇,桃花眼微弯,笑容浅淡。

    他则显得有些拘谨,目光沉凝,不苟言笑。

    车停在雁来云湾。

    许宿野轻声叫醒时绿。

    时绿被叫醒,心情极差,下意识想摆脸色。

    余光注意到前排坐着的司机,最后还是暂时忍下,给许宿野留了面子。

    “你要回来住吗?”许宿野问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时绿揉着眉心。

    “昨天没睡好?”

    她不耐烦看他一眼,开门下车,不愿意跟他多说的样子。

    许宿野抿了抿唇,停顿片刻后,跟着她下车。

    回到家,许宿野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拍了张结婚证的照片留念,然后把两本结婚证都锁在了保险柜里。

    他永远不会同意离婚,这两个证也不会有派上用场那天。

    唯一让他感觉奇怪的就是,时绿明明不爱他,为什么突然愿意嫁给他?

    而且她没想过要留着结婚证,好像也不打算跟他离婚。

    这是他最想不通的一点。

    从屋里出来,就看到时绿又躺在沙发上睡了。

    许宿野这次没打扰她,帮她盖上了薄毯。然后他坐在客厅的工作台,处理今天来不及办的正事。

    这次时绿睡了半个小时就醒了。

    她先是看了眼昏暗的客厅,用了半分钟的时间,才回想起自己现在在哪。

    一转头,果然看到正忙工作的许宿野。

    她没出声,在黑暗中默默看他。

    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屏幕,修长手指时不时敲击键盘,动作很轻。

    手边放着杯水,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时绿坐起身,疲惫地靠着沙发,突兀开口:“对门那房子是你的吧?”

    许宿野看向她,却因为长时间盯着比较亮的屏幕,猛地转到暗处,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他犹豫片刻,还是承认了。

    时绿看上去并没有多惊讶,也没有要计较这件事的意思。

    她站起身,打开了客厅的灯。

    眼前一下子明亮许多。

    “你要把东西搬回来吗?”许宿野问。

    “嗯,明起公馆805。”时绿把房卡交给他。

    “我待会儿帮你去拿。”

    时绿挑眉,“你没有助理吗?”

    “有。”许宿野没解释。

    对上他那个眼神,时绿就懂了。

    许宿野看着温和斯文,其实本质偏执又小心眼,不愿意让别人碰她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让助理去吧,我都打包好了。”碰也只能碰得到箱子而已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许宿野这才答应。

    “你想吃什么?”他问。

    “随便。”

    “我去做,可以吗?”

    “随你。”

    许宿野放下手头的事情,转身走进厨房。

    厨房是半开放式的,声音有点吵,时绿却并不觉得讨厌。

    她其实很讨厌冷冰冰的沉默,觉得那样像是待在太平间里。

    相比较起来,这种有烟火气的吵闹,才更让她放松。

    时绿安静地靠在沙发上玩手机,许宿野每隔几分钟听不到她的动静就觉得心慌,忍不住往她那边看。

    第四次看的时候,正好跟时绿来了个对视。

    她眼神平静。

    许宿野立刻心虚地收回视线。

    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,停在离他很近的地方。

    许宿野动作顿住,心提了起来。

    温软的身子从背后贴过来,伴着熟悉的香水味。

    “在做什么?”她的声音很温柔,掺了蜜一般。

    许宿野背部肌肉收紧,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,他乖乖回答:“白灼虾仁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时绿应下,手却放在了他皮带上。

    “再等等,马上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厨房不行吗?”

    “行。”许宿野很难拒绝她。

    “咔哒”一声,皮带被解开的声音,伴随着锅铲跟锅的内壁摩擦,发出的刺耳声响。

    许宿野想关上火,时绿却让他继续。

    他只能强忍着,继续做饭,却总是心不在焉。许是厨房温度太高,汗水顺着脸颊滚落,他的眼神持续性地失焦。

    时绿好像只是想随便玩玩,并没有要帮他纾解的意思。

    饭菜终于端上桌,时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。

    许宿野太阳穴青筋直跳,体温滚烫,脖颈附近都泛起一层浅红。

    吃饭的时候,时绿一边吃饭,一边饶有兴致地观赏他的窘迫和难受。

    “难受吗?”她问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许宿野垂着眸,嗓音低哑。

    “你欲望这么强,四年都没找别人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找?”时绿明知故问。

    许宿野眼睫颤了颤,乖乖承认:“忘不了你。”

    他知道时绿最喜欢看他无可奈何的模样,所以他迎合她的喜好,诚实回答。

    “永远忘不了吗?”

    许宿野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掀起眼睫,望着她。

    他总觉得她话里有话。

    “如果我死了,你也忘不了吗?”时绿说着,还给他碗里夹了虾仁,好似只是随口一说。

    可许宿野却莫名觉得心里一揪。

    他皱起眉,唇色变得很淡,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

    “随便问问,”时绿说,“吃饭吧。”

    许宿野表面若无其事,默默把这件事记在心里。

    吃过饭,许宿野打电话叫助理过来拿房卡,很快助理就把东西送来了。

    时绿让许宿野去她住的地方睡。

    晚上十一点钟,他们两个各自洗了澡,躺在床上,中间隔了很远的距离。

    卧室没开灯,深色窗帘遮得严严实实,没有半分光亮。

    黑暗中,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。

    时绿抓住了许宿野的手,然后慢慢移到他身旁,微凉的指尖在他身上游移。

    许宿野想回应,可刚要碰到她,就被她推开了手。

    他只能继续躺在那里,假装是个没有感情的偶人,任由时绿亵-玩。

    她玩了很久,最后却不让他碰,自顾自躺在一旁睡下。

    许宿野强撑着起身,说了声“我去浴室”。

    之后却被她拉住。

    “在这,我要看。”她语气懒散。

    许宿野沉默,重重地呼出一口气,“要开灯吗?”

    “要。”

    他打开床头灯,在昏暗的光亮中,目光灼灼地看着她,既开心又觉得羞耻。

    时绿抱着枕头,坐在旁边认真地看,把这当成一场电影欣赏。

    “你好像比之前瘦了。”

    “腹肌很好看。”

    “没变小。”

    她平静的话语让他面红耳赤,最后没坚持多久。

    许宿野把床上收拾干净,然后去洗澡。

    他回来的时候,时绿已经睡了。

    时绿最近很奇怪,有时候困得恨不得睡一整天,有时候却精神不已,好几天都不需要睡觉。

    许宿野在她身边躺下,跟她保持二十公分的距离,在黑暗中默默看她。

    她好像没怎么变,又好像变了很多。

    依然跟以前一样冰冷,傲慢,有着奇怪的癖好。

    却总让他觉得哪里奇怪。

    今天她为什么会那么问呢?许宿野很在意。

    午夜雷声轰隆,刺眼的白光劈在窗帘上,将卧室短暂地照亮。

    许宿野知道时绿害怕打雷,往她身边挪了挪,轻轻把她抱进怀里。

    时绿又陷入了回忆的梦中。

    又是她一个人在家,外面电闪雷鸣,她午夜做噩梦醒来,看着漆黑空荡的屋子,以及被闪电投射到窗帘上的狰狞树影,有些害怕。

    不知道有谁可以找,就给许宿野发了消息。

    时绿:【你一个人在家吗?】

    许宿野很快回复:【嗯,怎么了?】

    时绿:【没事。】

    许宿野:【我来找你。】

    时绿:【我给你开门。】

    那时许宿野本来已经睡下了,却被雷声惊醒。想起时绿害怕打雷,就抱着手机等,想着或许她会需要他。

    怕睡着,他光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等,果然等到了她的消息。

    后来许宿野冒着大雨来陪她,在她的房间留下。

    他就那样坐在落地窗边,目光一如既往的温驯专注。像是破败小巷里,雨丝朦胧间,最后一盏昏黄的灯。

    他说会一直陪着她,让她不要怕。

    她没回话,躺在床上,睁着眼睛看天花板。

    过了很久都睡不着,她问他在干什么。

    他说在看月亮。

    可外面下这么大雨,云层深厚浓黑,哪有月亮。

    她这么想着,后来渐渐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即使是睡着,时绿也能感觉得到,许宿野好像一直在看她。

    接下来,梦里的场景忽然一转。

    时绿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一座光秃秃的悬崖上,天空都好似近在咫尺,伸手可触。

    头顶一片昏暗朦胧,乌云翻滚,雷声阵阵。

    脚下是汹涌波涛,深黑的海,撞击着悬崖,声音沉闷。

    梦里的她坐在山巅,发丝被冷风吹乱。

    “许宿野?许宿野?你去哪了?”

    她边喊边四处寻找,却找不到他的身影,视野所及之处全是漆黑。

    之后,时绿走到悬崖边上,费力地往下看,劲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。

    黑暗中的浪潮,像是一头巨大的野兽,拥有可以吞噬一切的力量。

    海水中,有一弯影影绰绰的红色月亮泡在水底,边缘呈现出诡异的锯齿状。

    时绿抬起头,却没在天上看到月亮,只有悬崖下,海里才有。

    许宿野说要看月亮,是在看海里那个吗?

    是要跳下去,才能看得更清楚吗?

    许宿野安静地看着时绿的睡颜,想等雷声停下再睡,以免她被吓醒的时候,他却睡着了。

    黑暗中,时绿的手机忽然亮起。

    许宿野下意识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池越:【药按时吃了吗?】

    如果是其他消息,怕时绿知道了生气,就算占有欲作祟,许宿野也一定不会点进去看。

    但那人提到了药,让他很在意。

    时绿在吃药吗?

    可他完全不知道。

    许宿野没怎么犹豫,就用时绿的指纹解了锁。点进消息,发现那个备注叫池越的人,每隔一周都会发来一条:【药按时吃了吗?】

    时绿也每次都回复:【嗯。】

    许宿野退出消息,把这条消息标记成未读,重新将手机放回原处。

    默默盯着时绿看了一会儿,之后,他帮她盖好被子,悄悄起身出了卧室。

    用手机手电筒照着,他开始在屋里找药。

    时绿的东西还没怎么收拾,基本都放在行李箱里。

    药都被放在一个白色的透明塑料箱里,被他轻易找到。

    只是药量很多,看上去像是囤积了很久的。

    许宿野拿出其中的一个,借着窗外闪电的光,看清了上面的名字。

    阿立哌唑口腔崩解片。

    他努力睁大眼睛,重新看了好几遍,确认是这几个字。又翻到使用说明那里,看清了这个药治疗的症状。

    像是突然被抛进冰湖深处,窜起的寒意几乎让他整个人崩溃,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轻-颤。

    他半跪在冰冷的地上,大脑一片空白,过了很久才从手脚冰凉的状态中苏醒。

    许宿野在药箱里找到了取药单,每周一次,病人名字一栏写的是“时绿”。

    她一直有按时取药,但从来不吃。

    那一刻,许宿野在心里痛苦地想着。

    如果今天发生的一切,都是一个梦该多好。

    他宁愿她没有跟他结婚,也不愿意她生病受苦。

    许宿野勉强压下喉间的哽意,艰难地完成一个吞咽的动作,然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把所有东西放回原处。

    回到卧室的时候,他隐约听到了时绿的声音。

    许宿野轻轻应了声,却没听到回应,这才发现,她是在梦呓。

    她拧着眉,满头的汗。

    “许宿野你不是说看月亮吗?这里好黑。”

    “月亮呢?哪儿有月亮?”

    她的声音很慌乱,是显而易见的无助。

    像是无数锋利的碎玻璃扎进心里,许宿野紧绷着的弦忽然就断了。

    他颤抖着走过去,紧紧抱住她,闭上眼睛,可还是有冰凉的液体流出来。

    “月亮在这里,在这里,别怕。”他哭着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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